第24章 教训
萧年没有想到,自己收到李景和的短信后便紧赶慢赶,结果还是去晚了。
荣成宇每个星期五在结束了一周的工作后,都会去一个小巷里的酒吧喝一杯,那个酒吧素来没有太多客人,安静中颇有情调,荣成宇每次都会在这里喝一杯,听歌手低低地唱几首爵士,然后再叫个车回家。
“我和我的影子/大街上游荡/我和我的影子/无处诉说衷肠/午夜钟声过后/我们上楼回家/不用敲门/里面没有别人/只有我和我的影子/唯觉孤独而且忧伤/”
荣成宇静静地听着,他有些疲惫,但还是注意到了今天酒吧里那个身材微微有些发福、总爱和自己调侃的老板脸色今天异常地沉默。
“怎么了?”他晃晃杯中的酒液,抬起头来问老板。
“没事没事。”老板脸色竟然有些苍白,他转过头,避开了荣成宇的目光。
也许是老板的个人生活里出现了什么问题——荣成宇摇摇头,他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,然后拿出手机准备扫码付账。
突然,手机从他的手机中滑落,掉在了木制桌面上,荣成宇突然觉得头有些晕,眼皮渐渐沉重了起来。
怎么回事——只是一杯而已,他的酒量不该那么差的。
他费力地抬起头来,想看向吧台后的老板,然而老板仍然低着头,并不和他对视。
荣成宇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,然而已经来不及了,视野中的一切都开始渐渐旋转起来,他趴在台面上,缓缓闭上了眼睛。
他的身后,几个一直坐在角落里默默喝酒的客人突然集体站起身来,走到荣成宇的身边,其中一个拍拍荣成宇的肩膀:“喂!喂!”
荣成宇毫无反应。
拍他的男人满意地点了点头,抬头对酒吧的老板道:“不错,很听话。”
老板战战兢兢地看着这群人高马大的男人,向后退了退。
“你今天先别营业了,把店关了,等会要是听到什么的话,就都当没听见——知道了吗?”带头的男人笑了笑,“千万别多管闲事,耍什么心眼,毕竟你的酒吧开在这——你跑得了和尚,跑不了庙。”
那老板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,知道这不是自己能管得起的事,只好用同情的眼神偷偷看了一眼伏在桌上的荣成宇,然后苦着脸躲到了操作间。
带头的男人使了个颜色,便有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地上前,他们架起人事不知的荣成宇,在他的脸上罩了一个黑色的布口袋,然后架了出去。
走到小巷的最偏僻处,他们把荣成宇往地上一扔,然后用绳子绑住了他的手脚。
迷药的效力已经有些过去了,荣成宇恢复了一点意识,他的身体在冰凉的地面上微微抽动了一下。
“教训一下。”男人低声道。
立刻便有几只穿着沉重靴子的脚踢在了荣成宇的身上,荣成宇左右翻滚着,黑布袋里传来沉闷的呜呜声。
“老大。”有人低声道,“他这闹出的动静有点大,如果把人招来了就有点麻烦。”
男人摸着下巴沉吟了一下:“那让他闭嘴吧——反正咱们只负责打人,不需要给他上课。”
小弟们得到吩咐,立刻便有三个人上前,两个一左一右地按住荣成宇,让他挣扎不得,最后一个从口袋里掏出毛巾,隔着黑布袋捂在了荣成宇的口鼻上。
片刻后,黑布袋里传出的声音消失了,捂着毛巾的小弟松开手,荣成宇的身体便重重地摔在地面上。
“接着来……”
男人吩咐道。
然而下一秒,警笛声打破了无边的寂静。
“见鬼!”男人的眉心狠狠一跳,“赶紧走!”
“那这人……”
“先别管了!”男人低声道,“孟总的行事作风你又不是不知道——谨慎才是第一位的!一定不能留下任何把柄!”
男人们丢下荣成宇,弯下腰,无声地跑出小巷,跳上摩托车,飞快地驰去。
他们的身影刚刚消失,阴影中的女人就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。
萧年不知道孟宁越的保安公司行动居然会神速到这个地步,她刚刚接到李景和的报信就立刻给荣成宇打电话——然而已经没有人接了。
萧年赶紧赶了过来,然而由于难以确定对方会动手的具体位置,所以报警时萧年也无法告诉警方地址,她一个女人自然打不过六七个人高马大的男人,只能跟在他们的后面,等到他们扔下荣成宇后,她立刻向警方发送了具体位置。
然而警方赶过来还需要一点时间,男人们却已经要开始动手,情急之下,萧年急中生智,她包里有一个便利随身携带的蓝牙音响,她便将音响与手机连了起来,然后上网搜了一段警笛的音频,外放了出来。
幸好,男人们果然不想打草惊蛇,如她所愿地逃走了。
萧年飞奔到荣成宇身边,她摘掉荣成宇头上的黑布袋,把他的上半身扶起来:“荣成宇!荣成宇!”
萧年不知道,自己叫他名字的时候居然已经落了泪。
两大颗眼泪落在荣成宇的脸上,然而他刚刚吸入了大量的乙醚,此刻完全无法听到萧年的呼唤声。
萧年火速地拨了120,然后握着荣成宇的手,焦急地看向四周,她的心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——如果在警察赶到前,那些男人们去而复返,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。
好在警方和医院的速度都很快,不一会儿,萧年便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。
她松了一口气,看着荣成宇近在咫尺、如同沉睡一般的面孔,这一刻,虽然咫尺之外便有救护车的声音响彻街道,但是萧年突然觉得,在某一个很小很小的世界里,在一片黑暗中,只有他们两个人。
我可以放纵一次吗?萧年在心里问自己。
没有人回答她,于是她小心翼翼地低下头去,用自己的唇碰了碰荣成宇的唇。
——他们从来没有如此亲密的举动。
他们甚至没有牵过手,除了有一年冬天,萧年的手冻得通红,放在羽绒服的口袋里都捂不热,荣成宇便把她的手拉过来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,然后伸手捂住——进了房间内后,他立刻松开了手,若无其事地向周围望着,萧年便也脸红着把手抽了出来。
他们也没有拥抱过,除了那一次萧年从树上往下跳,荣成宇在树下接住了她,两个人一起摔倒在地。
他们也从来没有亲吻过,除了这次——或许这次也不能完全算是,萧年只是在荣成宇的唇上轻轻点了一下,便飞快地起了身。
前路太坎坷,需要她披坚执锐的地方还太多,她只能允许自己有这么短短一瞬的放纵。
她能猜到孟宁越是因为什么而策划了这次行动——如果她真的为了荣成宇好,那么就应该想尽一切办法,让他不再对自己怀揣任何感情,两个人今后的生活不要再有任何交集。
让他去走他光明幸福的阳关道,这艰难苦涩的独木桥,只留得下她一人。
萧年擦了一把脸上的眼泪,她按住自己的胸口,像按住了心里的万般不舍,然后她掏出手机,故作镇定地拨通了一个号码。
“心儿。”电话通了后,她低声说,“来一下……来替我一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