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7章 离开

萧年没有把自己生病的消息告诉孟宁越。

她只是给孟宁越打了一个电话:“我想出去度个假。”

孟宁越问:“怎么了?”

“没怎么。”萧年在电话里平静地说,“我只是有点疲惫。”

孟宁越顿了顿,道:“你病了吗?”

萧年沉默了一下,意识到自己的嗓子确实有点哑,只不过没想到经过电波的扭曲后还能被听出来。

“在家等我,先睡一觉。”孟宁越简短地交代了一下后,挂掉了电话。他披上西装外套,起身向办公室外走去,属下连忙追上来:“孟总,十五分钟后有重要会议。”

孟宁越的脚步并没有停,他只是简短地交代道:“你替我参加,整理好会议记录,我回来看。”

萧年安静地躺在沙发上,此刻天色已经逐渐昏暗,她拉上了窗帘,没有开灯,整个人蜷缩在黑暗之中。

门开了,孟宁越快步走进来,他径直走到萧年面前,蹲下身来摸了摸她的额头。

“不烧了。”萧年低声道,声音仍然沙沙的。

“吃晚饭了吗?”

“没有。”萧年摇摇头,“没胃口。”

“想吃什么告诉我。”孟宁越说,语气温柔得像在哄孩子,“吃饱了好得才快。”

萧年想了想,轻声道:“喝粥吧。”

孟宁越立刻给一家有名的砂锅粥店打了电话,很快就有外卖小哥送来了一个大袋子,里面是密封得严严实实的各式粥——从皮蛋瘦肉到姜丝猪肝再到生滚鱼片,甚至还有紫米芋圆这种甜品粥。孟宁越提着袋子坐到萧年身边,把盒子一个一个拿出来:“看看想喝哪一种?”

萧年无精打采地看了一圈,指着一个有虾仁的说:“这个吧。”

孟宁越打开盒子,舀了一勺喂到萧年嘴边,萧年闭着眼睛把温度刚好的粥吞了下去,她竭力忍着,忍住不让自己在孟宁越面前掉下泪来。

虽然这家砂锅粥相当真材实料,每颗虾仁都完整大只,然而萧年此刻却只想念荣成宇煮的那一碗加了虾仁碎的粥。

她明白自己应该为他感到高兴,只是人的理性总是难以压倒感性,而心碎总是难以克制。

勉强喝完了半碗,萧年示意孟宁越可以放下了。

孟宁越刚放下粥碗,手机便响了起来,是属下打过来的,电话中的声音有些惶恐:“孟总,胡总对您不参加会议好像很不高兴,您看……”

此刻房间里寂静无声,电话中的声音便也格外清晰,萧年依稀听了个大概,于是叹口气道:“你快回去忙吧,我没什么事了——就是最近有点累,想出去度个假了。”

孟宁越收起电话,看向萧年,温柔体贴的背后透露着一丝只有萧年能察觉到的戒备:“去哪里?和谁一起呢?”

“就我自己。”萧年淡淡地说,“哪里都行。”

“我给你订票吧。”

“可以。”萧年点点头,闭上了眼睛,像是要睡了。

孟宁越在黑暗中静坐了一会儿,便起身走向外面——属下办事很是周全,给他打电话的同时也叫司机过来了,此刻正站在外面等他。

孟宁越坐进车后座,汽车很快便汇入了马路上的车潮。看着马路上拥挤的车流,孟宁越对前座的司机道:“等下帮我看看这两天去哪的飞机还有头等舱的机票——欧美有点太远了,她应该没提前做准备,国内的城市她又基本都去过,就亚洲附近的几个国家吧。”

司机答应后,孟宁越撑着下巴思索了片刻道:“定下来之后,再把当地的气温查一下,把最近一周的天气情况汇总整理好,然后发给我。”

司机笑起来:“孟总管得也太宽了吧?夫人又不是小孩子。”

“她吗?还不如小孩子。”孟宁越摇了摇头,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,扶着额头,自己先笑了出来。

萧年胡乱收拾了一点很简单的行李,然后收到了孟宁越的短信,里面是机票的信息——明天就出发,目的地是泰国。

时间回到一天前,林心儿仿佛看不见那碗被打翻的粥,只是拉着萧年的手道:“你来陪我一起挑婚纱吧?虽说老荣肯定也去,但他的审美太直男癌啦,我还是希望你也能给我点参考意见,毕竟婚礼是女孩子一生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啦。”

“那个……叫个别的女孩子一起吧。”萧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在心神俱碎的情况下,还能编一个有点拗口的谎言,“你看看你……你也不早说,我刚订了度假的机票,酒店什么的都订好了……不好退了呢,等回来……回来我再请你吃饭……”

天空是如此之蓝,像一块明净透彻的玻璃,白云在其下飘荡,从飞机的周围飞速地倒退。

萧年的位置靠窗,她看着窗外大片的蓝与白,以及洁白的机尾,她出神了很久,然后打了自己一巴掌。

你心碎个头。

萧年对自己说。

是你自己先结婚的,是你自己把局面搞成这个样子的。

你也知道和人家肯定没戏了,你也知道三番五次断绝人家的希望让人家踏上全新的人生。

结果人家真的踏上了全新的人生,你又在这垂头丧气心神俱碎,你是不是有毛病?

萧年接连打了自己好几巴掌,打得周围的旅客都莫名其妙地把目光投向这个奇怪的女人,片刻后,萧年放弃了,她一把捂住脸,埋下了头。

所有的道理她都懂。

但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难过。

萧年低着头默默地问自己——林心儿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荣成宇的呢?

这一问不要紧,片刻后,萧年惊出了一身冷汗。

她发现了自己实在是太过迟钝和后知后觉。

林心儿从大一起,就和荣成宇与萧年都是同学。

甚至她与荣成宇的相识是要早于萧年的——萧年模糊地想了起来,她和荣成宇之所以认识,都是因为林心儿的缘故。

当时早在大学开学前,林心儿和荣成宇就都加入了新生志愿团,在暑期志愿项目里被分到同一个小组,很快熟悉了起来。

而萧年是在开学之后,才因为在同一个专业的缘故认识了林心儿,又通过她认识了荣成宇,和荣成宇一直维持着没有恋人名分、却有恋人感情的关系长达三年之久。

她相信林心儿不会在自己和荣成宇关系最好的那段时间对朋友的“男朋友”冒出什么想法,那么她爱上荣成宇的时间段就只有两种可能——要么是萧年嫁给孟宁越之后,要么是……萧年认识荣成宇之前。

以萧年的直觉来看……后者的可能性甚至要远大于前者。

她一遍遍在脑海内回忆着大学的时光,那些曾经在记忆的角落里、从来没有被她注意过的细节开始一点点清晰了起来,林心儿望向荣成宇的眼神,林心儿提及荣成宇时的语气……

萧年很快就出了一身冷汗。

原来是这样,原来林心儿她……一直是喜欢荣成宇的。

她从来就没有对萧年说过一个字。

可是萧年又能怪林心儿什么呢?她从来没有拆散过自己和荣成宇,并没有什么对不起萧年的地方。

即便有,也最多只是没有告诉萧年罢了。

萧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,倚在椅子上,疲惫地闭上了眼睛。

只是此时此刻萧年并不知道……

林心儿没有告诉她的事情,并不只有这一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