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5章 诀别

萧年并没有像宋云一样在山间小路丧命,她平静地爬了一段山后,看到了山间别墅。

她走进别墅,推开了门,然后缓缓走上了三楼的阳台。

阳台上有一个圆桌,桌上摆了一瓶红酒,桌旁有两个沙发,其中一个沙发上,孟宁越穿着西装马甲,手中端着高脚杯,里面红色的液体微微摇晃。

他回过头来看着萧年,此时夕阳将要落下,日光把他的眉眼镀得一片温暖昏黄,他对萧年笑了笑,声音温润如同纯净的玉石:“坐。”

萧年坐了下来:“你要等的贵客,不会是我吧?”

“是。”孟宁越低声道,“我已经在这里等你几个小时了。”

“等我做什么呢?”萧年用同样的低声问,就仿佛夫妻之间最亲昵的耳语。

“等你一起看一次夕阳落下。”孟宁越道,“每次我回家的时候,天都已经黑了,我们结婚以来,从来没有一起看过夕阳。”

他看着萧年,黑曜石般的眼睛深得像不见底的池水,在阳光下泛着粼粼的波光,他叹了口气,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:“你都知道了吧?”

萧年轻声问:“什么?”

孟宁越笑起来。

“小年,对不起。”他轻声笑着,“我忘了告诉你,你的手机上是被我安了窃听装置的。”

萧年面无表情地掏出自己的手机,扬手从阳台上扔了下去,阳台下是陡峭的山势和遍布的山石,手机摔在石头上,很快碎得四分五裂。

“那我们聊聊吧,聊聊姐姐,聊聊小多,聊聊心儿,或者……聊聊宋云。”萧年道。

“孟宁越,我不想管你现在还有什么花招了,再怎么样你不过是把我杀死在这——我无所谓了,你是一定跑不了的了,过不了多久,警察的车就会把这围起来。”萧年笑起来,“我来和你做个了断。”

“最后的时间了——是你的,可能也是我的最后。”

孟宁越不笑了,他沉默下来,漫天的夕阳倒映进他的眼睛,没来由地让人觉得黯然神伤:“小年,你那么确定我会杀你?”

萧年闭着眼睛笑起来:“不是我相信,是你手上已经沾满鲜血,实在不差我这一个。”

“小年,你毕竟是我的妻子。”

萧年笑得很冷:“这话你应该对宋云说。”

孟宁越沉默了片刻,他放下酒杯,道:“那就聊聊吧——从哪里聊起呢?”

“对于你来说,对我仇恨的开始大概来源于你姐姐——那确实是个意外,我并没有要杀她的意思,但她确实因我而死,抱歉。”

孟宁越扭过头去,看着夕阳,渐渐陷入回忆。

“我和宋云算是……患难夫妻吧。”

“我们结婚结得很早,那个时候很穷,没有钱,也被很多有钱人欺负过,我们很相爱,但那个时候……相爱没有用。”

那个时候的孟宁越——应该说是贺连,满满的都是雄心壮志。

“我有才能,有脑子,但是没有本金,我知道商机在哪儿,但我就是没有钱可以投进去——我做梦都想要一笔本金。”

结果小多的出生拖垮了一切,雪上加霜。

“宋云很想留下那个孩子,但是我知道不行——这个孩子只要留在家里,我们家之后就要永远奔波在给他凑钱、给他治病上,我们一辈子都起不来,一辈子都发不了家。”

“所以我瞒着宋云,在她睡着的时候,我把孩子送到了医院里——从那个时候起,宋云和我就已经走到了头。”

“她开始恨我,每天都哭,最后精神渐渐开始不正常起来,我带她去看了医生,大夫说要住院治疗,宋云不同意,我们就回了家。”

孟宁越再次给自己倒了一杯酒,然后一饮而尽。

萧年低着头,缓缓道:“还要说吗?需要我帮你把后面的事说完吗——于是你牺牲掉了不明智的、只会拖自己后腿的妻子,用她的生命,换来了你一直梦寐以求的本金。”

他们一起沉默下来。

言尽于此了,丑陋的真相已经清晰地呈现在他们的面前,萧年抬起头,她的眼睛干涩至极,没有一滴眼泪,她平静地问孟宁越:“你叫我来——打算怎么处置我?”

孟宁越沉默片刻,突然从沙发上站起身来,他跨过桌子,将身体压向萧年,萧年死死地闭上了眼睛。

然而出乎她的意料,孟宁越的手中既没有刀,也没有枪,他只是低下头,极轻极轻地在萧年额头上落下了一吻,夕阳将余晖洒在了他的身上,他的鼻梁高挺,眼睛深邃,侧颜精致到让人不敢直视。

他低声问:“萧年,你能抱抱我吗?”

萧年轻轻地摇了摇头。

孟宁越沉默片刻,他开了口,声音沙哑:“萧年,有一个最后的问题——”

“从我们相遇的第一刻起,你有没有过某一瞬间……对我有一点真心?”

萧年抬起头看着孟宁越,她突然笑了,笑靥花一般的灿烂。

“没有,一瞬间都没有。”她轻声笑道。

孟宁越直起身子,他走到阳台边,金色的阳光包裹着他,他扒着栏杆向外望去,然后回过头来,冲萧年笑了笑。

“是吗……那做得真好啊。”他轻声道,“这样,想必以后你也可以彻底忘掉我。”

“你不杀我么?”萧年轻声问。

孟宁越笑起来,突然,萧念看到夕阳下,他的睫毛上缓缓坠下来一滴泪。

“照顾好小多——我知道你会的。”他笑了笑,“不必再……想起我。”

下一瞬,栏杆突然整个脱落了,孟宁越猛地向后倒下去。

最后一刻,他没有再看向萧年,他闭着眼睛,泪水在空中被风拉成长线。没有惊愕,没有失措,孟宁越最后的表情安详如同沉睡,似是早已知道了自己的结局。

他坠落下去,几乎只有短短一个瞬间,又似乎已经过了漫长的千年——

萧年听到楼下传来了一声沉闷的巨响。

她木然地站起身来,走下了楼,然后走向了一层的电话机。

她拨通了报警电话,低声讲明了情况,然后怔怔地坐在沙发上。

我终于……大仇得报。

萧年仰头靠在沙发上,缓缓地,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渗了出来,顺着脸颊滑落在沙发上,很快渗进了布料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