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章 意外
孟宁越站在小区门口,手里拿着手机,正在打电话。
但是和他打电话的人事实上并不隔着万水千山,恰恰相反——他们只隔着一道车门。
司机在车里举着手机,向孟宁越汇报萧年这几天的情况。
“孟总放心。”司机道,“一切正常。”
孟宁越点了点头,他挂了电话,向家的方向走去。
林心儿坐在房间里,透过窗帘的缝隙看着孟宁越朝自己越走越近,手心里腻满了冷汗。
怎么办……这一次萧年是真的完了。她在心里默默想道。
然而上天似乎没有绝萧年的路。
就在孟宁越快要到家门口的时候,他的手机再一次响了。
居然又是那个司机。
“孟总。”司机急切道,“不好了,刚刚得到消息——邢路超出狱了!”
孟宁越的瞳孔骤然一缩。
很快,他便转过身子,对电话里的人道:“去前面那个十字路口等我,送我回公司。”
他的身影渐渐远去,屋里,林心儿长舒了一口气。
她筋疲力尽地给萧年发了一条短信,给她汇报了情况。
然而那一头,萧年收到了林心儿的短信后却并没有放松下来,因为她还收到了另两条短信。
一条来自孟宁越——“我出差回来了,先去趟公司,你在家注意安全,一定不要给任何身份不明的人开门,切记切记!”
另一条并没有显示联系人,只显示了号码——“我出来了,你和你老公都小心着点吧。”
署名是——邢路超。
萧年放下手机,缓缓捂住胸口,平缓自己的心跳。
她知道邢路超是谁。。
这个人当年是个街头混混,以下手狠而闻名,很快就打出了威望。
本来这样的人应该很快就因为不断地斗殴而毁掉前途,但是邢路超命中有个“贵人”。
这位“贵人”是个身价颇丰的企业家,然而行事不正,甚至做过类似绑架对方上小学的儿子这种事情,来威逼竞争对手退让。这样的人自然结仇无数,于是他听说邢路超的名声后,送了一笔重金到邢路超家里,要与这名混混结交成“兄弟”。
其实就是高价雇佣邢路超作为自己的保镖兼打手罢了。
然而邢路超却并不这样想,这种混混脑子里装着所谓的“江湖道义”,于是当这名企业家被孟宁越和萧年一起调查举报、锒铛入狱后,邢路超做过的事也被曝光,跟着进了监狱。
而他在进监狱前就派人给孟宁越传过话,内容只有三个字——“你等着。”
现在这个家伙居然刑满释放了。
他是要回来兑现自己当初的诺言、为自己的贵人兄弟报仇雪恨么?
萧年的手死死抓住手机,此时此刻的她完全不能确定,自己回去后,究竟会面对怎样复杂的局面。
孟宁越在公司里开了一个会议,叫所有与当年举报之事相关的员工都务必保持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、不要单独行动、注意个人安全后,他回到了家里。
此时萧年已经赶到了家中,成功地和林心儿换回了身份,孟宁越一打开家门,她就冲过去抱住他。
“宁越。”她低声说,“邢路超给我发短信了——他会不会伤害我们?”
孟宁越反手抱住萧年,温柔地在她的长发上捋了捋,轻声道:“别担心,不会有事的,我会安排好人手保护你。”
萧年用力点点头:“你也要当心。”
然而孟宁越并没能保护好他自己。
三天后,恰逢周末,孟宁越带着萧年在一家著名的西餐厅吃晚餐。
吃到一半的时候,孟宁越起身去卫生间,萧年一个人坐在原地,漫不经心地用刀切着盘子里的烟熏三文鱼。
突然,她的眼前一黑。
“怎么回事?”
“停电了?”
这是一家高端的西餐厅,来用餐的客人都是有头有脸的高素质人士,因此即便这种情况下也没有人大声质问,人们只是窃窃私语。
“对不起对不起。”一个穿着白衬衫和马甲背心、身材高大的侍者穿行在桌与桌之间,将蜡烛灯分发给客人们,同时礼貌地向客人们道歉,“可能是跳闸了,我们已经派人前去检查,影响了大家的就餐体验,实在抱歉。”
分发到萧年的时候,萧年接过蜡烛灯,礼貌地道了一声谢,服务生低着头鞠了个躬,然后便转身离开了。
萧年望着那盏发出幽微光芒的蜡烛灯,突然,她感觉有哪里不对劲。
她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劲,只是似乎有种名叫第六感的东西,正在她身体里疯狂地挣扎尖叫,提醒她——要出事了,要出事了。
萧年猛地站起身来,她意识到了。
刚刚那个服务生的轮廓……很熟悉。
他瘦了许多,而且剃干净了曾经为了装酷特意留的胡子,挺直了腰背,穿上了文质彬彬的西装马甲。
但是萧年还是想了起来……那个服务生刚刚伸手递给自己蜡烛灯的时候,手腕处依稀有一道狰狞的伤疤。
……邢路超。
而刚刚他去向的方向是……卫生间。
而孟宁越……萧年这才意识到,已经过了将近十五分钟了,孟宁越居然还没有回来。
萧年猛地冲向卫生间,此时没有别的客人用卫生间,洗手池附近没有旁人,但即使有旁人萧年也顾不得了——她径直扑到男卫生间的门口,去拧门把手。
——拧不开。
——门被从里面反锁了。
“开门!开门!”萧年狠狠地拍了几下门,回身拦住一个闻声而来的女服务员,“有没有卫生间的钥匙!我丈夫在里面!”
女服务员被萧年吓了一跳,虽然没有完全听懂她的话,不过还是慌忙跑去叫别的服务员:“男卫生间的门怎么锁了?”
“不知道啊,钥匙在谁那?一直是小邢保管的吧?”
“诶,小邢人呢?”
萧年的心凉了半截。
她趴在门边,里边没有任何声音——就像是没有人一样。
她的确是恨孟宁越,但是眼看着一桩罪案发生而不去管,又绝非她可以做到——尽管被害人是她恨的人。
就在萧年束手无策之际,一个冰冷优雅的女声突然在她身后响起:“怎么回事?”
萧年猛地回过头去,一个穿着西服套裙的年轻女孩踩着高跟鞋快步走来,她的身后跟着一群西装笔挺的男人:“孟总在里面吗?”
“在……”萧年此刻已经顾不上问来人是谁了,她颤抖的手握在门把手上,“门被锁上了。”
那女孩皱起眉头,看了一眼门把手,然后她果断地一把拉开萧年,对身后的男人们道:“撞门。”
“喂、喂……”有女服务生闹不清楚状况,在旁边小声抗议道,“很贵的。”
“撞坏了我负责赔钱。”女孩高声道,“撞!”
男人们找来趁手的重物,一分钟后,木门轰地一声被撞开了。
里面的场景让所有人狠狠吓了一跳。
孟宁越倒在地上,他的额角被砸破了,金丝眼镜掉在一边碎成了几块。血从伤口里流下来,在瓷砖上留下鲜红的颜色。
卫生间高处的通风窗开着,底下垫着一把椅子,始作俑者已经通过通风窗逃之夭夭。
“孟总!孟总!”女孩大踏步地走过去,跪在地上把孟宁越扶起来,“孟总!”
孟宁越缓缓睁开眼睛,他的眼睛被血糊住了,没能看清不远处呆站在原地的萧年,只看清了眼前的女孩。
“文清?……”他沙哑地试图开了一下口,然而声音很快就微弱了下来,他的头无力地朝旁边一歪,失去了知觉。
“快拨120!送孟总去医院!”女孩冲男人们大声道。
萧年呆呆地站在人群中,所有人都以为她被吓傻了,但事实上不是。
她呆站在原地,看着不省人事的孟宁越,心情出奇地复杂。
上一次看到他面临类似的情况,还是在琼宁风景区的山水酒庄里。
那一次她豁出性命去救他,真心实意地希望他不要出事,然而这一次,她看着他,心里不知道是盼着他就此死去,还是盼他能够平安无事。
若是平安无事,那么如果自己之后未能成功报仇,这样一个败类仍然活在世间,享受着美酒豪车,当真是上苍最大的不公平。
但若是他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死去,没有经过任何审判,作为一个无辜的受害者——那么又太便宜他了,不是么?
孟宁越已经被担架抬了起来,萧年陷在巨大的纠结里,唯一能做的只是恍惚地跟着救援人员一起坐进救护车前往医院。
“没有生命危险,只是轻度脑震荡。”楼道里,一个护士匆匆跑出来,对外面等候着的一群人说道,“等下就可以去探视了。”
萧年正要木然地起身,突然,一只手拦住了她。
萧年转过头去,看到妆容精致的女孩正冷冷地看着自己。
“你就是宁越哥哥的妻子么?”女孩冰冷道,“上次在山水酒庄出事的时候,宁越哥哥也是和你一起吧?可见只要和你在一起,他就总会出意外——也不知道和你这种人在一起有什么好处。”
萧年平静地看着她:“你是什么人?”
女孩嗤笑一声,从手包里掏出一张名片扔给萧年。
“噢……原来是我们家老孟的助理。”萧年淡淡道,“你们这些人现在都流行这么亲密地称呼老板么?”
女孩挑起眉头:“我父亲是宁越哥哥的恩人,他们有多年的交情。”
她凑近萧年:“我已经叫我爸爸从他相熟的保安公司调来了人,宁越哥哥之后想必不会再遭受这样的危险。”
“你明白么?跟我在一起,他才能得到安全。而你……你除了躲在他怀里、拖累他以外,还会做什么?”
莫文清退后两步,她原本和萧年差不多高,不过高跟鞋的鞋跟比萧年高了五厘米还多,因此看萧年时的目光便带了居高临下的不屑,她挥了挥手,身后便上来两个男人,一左一右地拦住萧年,不让她进病房探视。
莫文清冲萧年笑了笑,转头进了病房,几秒钟后,门内传来了她温柔地安慰孟宁越的声音。
萧年平静地听了几秒后,耸了耸肩,直接转身离去了。
病房里,孟宁越低声问莫文清:“萧年……我太太呢?邢路超有没有伤害她?”
莫文清扶在窗边的手蜷缩了一下,她很快若无其事地笑道:“没有。”
她精心刷过的睫毛微微颤了颤,然后低垂下来,仿佛有些难以启齿似的:“不过夫人……夫人好像并不是很关心您的伤势,您还没有醒来,她就直接回家了。”
孟宁越垂下眼帘,眼神黯了黯。
“您别担心,我是您的生活助理,她不能照顾您的地方,我来就好了。”莫文清笑起来,她的眼角弯起来,像两道纯情又妩媚的月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