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章 姐姐的恋人

汪闻裕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的。

当年萧余还在做护士的时候,汪闻裕在同一家医院做实习医生,介绍汪闻裕的话很简单——最有可能成为萧年姐夫的人。

汪闻裕家也不富裕,是苦读出身的穷人家孩子,不过上进努力,对待萧余也很十分温柔体贴,两个人当时互相了解了大半年后,感情正要走入一个更稳定的状态时——萧年收养了小多。

当年跟她发疯、非要她把小多送进福利院的可不仅仅只有萧年一个人,另一个便是汪闻裕。

汪闻裕苦读多年,刚刚在大城市里站稳脚跟,正打算成家立业、免除后顾之忧后在事业上好好做一番打拼,让生活水平更进一步,这个时候萧余突然收养小多,对他来说简直是完全不可接受的。

他和萧余争吵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,原本甜蜜的感情几乎在这漫长的战役里渐渐消磨成了灰烬,最终二人分手,萧余带着小多回到了老家,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。

“也不能怪他。”萧余生前曾经对萧年这样说过,“其实也是人之常情。”

汪闻裕其实已经在萧年的记忆中渐渐褪去了颜色,然而萧余的葬礼上,汪闻裕赶了过来,现今的他已经娶了新的妻子,有了一个一岁多大的女儿,一家人很是幸福,但他还是在萧余的墓前放了一大束花——99朵鲜艳欲滴的玫瑰。

“你放心,这并不是对于我妻子的背叛。”汪闻裕对萧年说,“这束花的意思并不是爱情……而是亏欠。当年我们恋爱的时候我还没什么钱,一次花都没有送过。刚刚过来的时候路过一家花店,突然想到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——就当是我对逝者的最后一次致意吧。”

连萧年自己都没有想到,时隔多年,她再次主动联系汪闻裕,却不是为了萧余,而是为了小多。当年,小多就是萧余在她和汪闻裕工作的这家医院发现的弃婴。

“我想知道5年前所有产妇的资料。”在一番寒暄后,萧年对汪闻裕提出了自己需要对方帮助的事。

“你是说那一整年,所有在我们医院生产的产妇的资料吗?”汪闻裕接到电话后显然有些吃惊,“我们医院虽然说不上有多么大,不过一整年下来的话,产妇的人数也太多了。”

萧年仔细地回想着,她根据萧余当时收养小多时小多的年龄状态判断了一下,终于把时间大致划到了月份:“应该是那一年的下半年,八月到十二月左右,再具体的我就不清楚了。”

“要这些产妇的资料做什么?”汪闻裕问道,“虽然小多的父母很有可能就在其中,但是你总不可能在这些人中一个一个做排除法找到她吧?”

萧年沉默不语。

汪闻裕并不是她,也就无法从她的角度,在生活中根据一系列的事件感受到一个奇怪的预感。

这预感告诉萧年,她动荡生活中的所有因素,看似毫无关联,但事实上却总不像是巧合,似乎有一个共同的谜底,是这所有看似不可解释的事情的终点。

她需要不断地付出努力,找到所有事情的联系,找到那个终点的真相。

萧年恳切地对汪闻裕说道:“您只管给我资料,之后的事情我会自己想办法的。”

汪闻裕叹了一口气,对萧年说:“其实,我这样做是不合规定的,但是如果这件事情能够帮到你,或者帮到已经不在了的萧余的话,我一定尽全力——我当年没有足够的能力帮助那个孩子,如果多年之后能为他尽哪怕一点力的话,也算是我弥补自己当年的亏欠了。”

萧年沉默着挂断电话。

她其实并没有太多好对汪闻裕说的,无论是她还是萧余,都没有权利要求一个陌生人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,背负巨大的经济压力,牺牲自己本可以一片光明的前途,

更何况曾经联系她和汪闻裕的萧余也已经不再存在于这个世间,于是往事便也随着逝者的离去而一同化作了飞灰,消失在了时光的风中,

只是这么一看,自己和萧余,当真是两个傻子——一个为素不相识的孩子,放弃了结婚的机会,另一个则放弃挚爱,嫁给了不爱的人,承受了之后无尽的不幸。

萧年默默地叹了口气,有什么办法呢?她们姐妹可能天生就是如此,她认了。

大概一个星期之后,汪闻裕打了一通电话给萧年,萧年便立刻启程,赶往了汪闻裕的办公室,

“这样做到底还是违反规定,我不敢将整个资料库发给你,所以你就在我的电脑上看吧。”汪闻裕对萧年说道,“我先去我同事那里,不打扰你办事,你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,就发个微信叫我一声。”

萧年谢过他,打开了电脑,

她缓缓下拉着光标,就像汪闻裕所说的那样,即使已经将时间确定到了季度,产妇的信息还是极其之多,一个个陌生的名字和陌生的照片在电脑页面上划过,萧年聚精会神地一行一行阅读着,很快她的眼睛便刺痛了起来,干涩得像是被塞进了两团棉球。

萧年用力眨巴眨巴眼睛,让泪水湿润了一下眼球,同时向下拉着光标,当她再度睁开眼睛时,页面刚好滑过一个产妇的信息。

突然,萧年的手猛的一颤,整个人带着椅子向后退了一步,过大的动作带翻了桌上汪闻裕的咖啡杯,骨瓷的杯子翻滚着落了下来,在地上摔成了一摊碎片。

然而萧年无暇去顾及那个摔碎的杯子了,她看着电脑屏幕,浑身都在颤抖,她无法抑制自己的惊讶。

她并不认识电脑屏幕上的这个人,但是一种极其诡异的熟悉在一瞬间击中了萧年的心房,让她几乎不能自持,大脑像是在瞬间回到了什么极其不好的记忆,直接向她的身体发出了示警。萧年看着屏幕上的这个女人,她一定见过她,但是她就是想不起来了。

没有——萧年仔细地思索着,她的同事、朋友里面没有这个人的存在,她闭上眼睛,脑海里搜寻着和这个人有关的一切。

没有任何信息。

萧年紧闭着双眼,睫毛颤抖着,渐渐地,她有些模糊地感觉到,自己似乎在这个女人小时候见过她,她脑海中渐渐有了一个形象,是这个女人大概在上初中的时候。

难道这个女人是自己的初中同学?萧年带着巨大的疑问,继续拼命的在脑内回忆着——是一个什么样的初中同学呢?

终于,萧年慢慢地有了一点不甚清晰的印象——她好像是个眉清目秀的女孩子,喜欢把头发高高地盘在头顶,穿一身湖蓝色的裙子。

盘起的头发?!湖蓝色的裙子?!

这些细节化的信息猛地击中了萧年,她突然想起来了,她浑身筛糠般的颤抖着,整个身体猛的扑向了电脑前,她把这个女人的照片放大,就像她预想的那样——

这个女人的唇角有一颗明显的痣。

是的,这个女人从来就没有出现在萧年的生命里过,萧年与她唯一的缘分是……

她看过一张,这个女人初中时代的照片。

那张照片放置于一栋老旧的居民楼的二层一居室里,被藏在床下,背面用签字笔写着主人给它起的题目——“姐妹俩。”

——这个产妇是宋琳的妹妹。